野望（2）
——
当你以为自己抓住了某个蹲在自己家附近的尾行痴汉，之后却发现对方竟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的时候，该怎么办呢？
林非看见眼前的场景吃了一惊，但手还是紧紧抓着不放。少女的手腕很细，腕骨凸出来硌得手心生疼。
“你是谁？在我家门口干什么？”
林非想了想还是说出了最普通的盘问台词，而对方果然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，眼睛盯着她半晌，然后目光讪讪地落向别处。
这样僵持了一会儿，少女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，仿佛是让林非放开她。林非被带着往她的方向倾过去，又用点力把她拉过来，问了些问题。
“你认识我？”
少女摇摇头。
“走丢了回不去？”
继续摇头。
对话进行得异常艰难，林非绞尽脑汁想着这件事的可能性：
“你...不会说话？”
“......”
少女的眼神变得奇妙起来，看着林非，半晌终于开了尊口，说了一个字：
“会。”
五分钟之后少女坐在了林非家里，并且展现出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好奇心，轻轻转着头左看看右看看。
林非则本着“远来都是客”的原则，给她拿了些吃的，又问：“要喝点什么吗？咖啡，奶茶还是果珍？”
“水。”少女说。
“好吧。”
林非给她倒了杯水，坐在她对面打量起来。
之前在外面黑漆漆的没看仔细，现在才看清：少女穿着件不合身的宽大外套，头发乌黑，后面梳着松松散散的高马尾，前面的刘海很长，几乎遮住了眼睛。她一手揣在口袋里，一手拿着茶杯小口嘬着，里面的衣服似乎是衬衫领带和裙子，这个装扮...林非盯着看了好一会儿，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“你是...X中的学生？”
少女点点头。
“我叫林非，是个作家。”林非想了想，做了个自我介绍。
继续点头。
X中的学生找自己能有什么事？
莫非是自己的文章被做成阅读理解了，题目太过离谱以至于学生来找自己泄愤？？？
“......”
林非平时在外表现得一本正经，其实在家里和熟悉的人面前从来不是什么高冷女神，相反作为写某种青春小说的作家，她的内心情感总是异常丰富，而在大开脑洞的时候，总是会生动地表现在脸上。
因此少女仿佛能读心一样瞥着她脸上的表情，说了句：“不是因为学校的事。”
“啊？那因为什么？”
“...以后告诉你。”
林非无语，表情仿佛在说：那你这么早蹲我家门口干什么？
少女像不好意思似的低下了头，目光又瞥向一边，然后看到林非放在旁边的装订婚戒指的盒子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她问。
“我的订婚戒指。”林非说。
少女转过头看着她：“为什么不戴？”
林非耸肩：“因为没用了呀。”
“......”
她看见少女看着自己，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，脸上露出明显的遗憾的表情。
林非也看着她，心下觉得有趣，这事跟她又没关系，这丫头怎么比自己还惋惜？
少女的表情慢慢变化，除了惋惜，似乎还有一丝愧疚。
林非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，但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，开始升起越来越浓厚的兴趣。
林非对未知事物的新鲜感总是大于戒备心，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做一个作家，因为想观察到一般人所看不见的生活。
她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主意。
“我能走了吗？”无言对坐了片刻后，少女放下水杯，站起身。
“你跟踪我被我抓到了，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？”林非歪歪头，语气里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。
少女别过头：“我不是故意的，以后不会了。打扰到你的话...抱歉。”
她说话快而轻，声音有些冰冷，透露出一种与同年龄女孩不同的疏离感。
“总要有些实质性的补偿，”林非站起来，靠近她。少女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林非，下意识地退了几步，靠在墙边。
“什么？”她声音里带上戒备。
林非居高临下，看着她这幅紧张的样子，没忍住，笑了出来：“你以为我想干什么？我又不是女变态。”
“......”少女这次终于明显地对林非表现出了鄙视。
“我是想说，如果可以的话，能让我从你身上取材吗？作为写小说的参考，”林非合掌说，“就当交个朋友，我也好久没有接触过高中生了，拜托啦！”
“...取材？”少女有点不明就里，“我要做什么？”
“什么都不用做，还可以偶尔来我家玩，回答一下我关于高中生的问题就可以了。”
这一次，跟踪者少女反而露出了狐疑的神情。林非哭笑不得：明明我才是最初的受害者吧？
好在她最终同意了：“嗯，可以，如果能帮到你的话。”
然后挥挥手走出门外准备离开。
“哎，等等！”林非赶紧追过去叫住她，“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！”
少女停住，回过头，金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各自在走廊的灯下显得更加色彩鲜明：
“我叫野望。”
说完转过身继续走了，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的拐角。
“野望...野...望......”
林非保持着开门的姿势，喃喃地念了好几遍少女的名字。
......
当天晚上林非兴致勃勃地跟黎彧报告了这件事，对方则在电话里叹着气：“你啊真是什么人都敢请进屋...”
“十几岁的小姑娘，担心什么？”
“重要的是意识吧？”
“先不说这个，你说，这会不会就是你今天说的，生活中的‘清流’？？”
林非兴奋地说，仿佛掘金者发现了一座未开发的宝藏。
黎彧轻轻笑着：“或许吧，祝你成功。”
“哎我跟你说，今天我...”
林非正要跟他细细分享一下今天的经历的时候，听见黎彧那边响起另一个男声：“我想睡觉了...”
越响越近，然后黎彧手里的手机似乎晃了一下，还有些细碎的交谈声，很快又恢复过来：“抱歉啊林非，我这边有点事，下次再跟你聊。”
然后对方还没等她回应，就挂了电话。
“什么嘛......”
林非举着电话呆呆地站在走廊上，对月长叹。
刚刚她总觉得黎彧那边有哪里不对劲，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，仔细想了想，又竟然发现感觉似乎没什么不对。
“算了。”
她回忆着今天遇到野望的经过，觉得既疑点重重，又甚是神奇。
月亮周围围了一圈厚厚的乌云，看不到星星。
林非站在外面，忘了点烟，看着眼前看过无数次的场景，竟然有些期待下次是否会看出新鲜的感觉。
神秘的年轻女孩，你从哪里来呢？
——TBC
